【万笛】搁浅（下）
*精灵AU，ooc预警。前文：上
*BGM：水边的阿狄丽娜
5.
夏去秋来，身边的景物逐渐换了装束，褪下一身怡人的绿色，换上金黄的外衣。
莫德里奇的任务地点不再是偏远的军械库，但他仍是这里的常客。精灵轻盈的步伐悄无声息，为他偷偷欣赏年轻看守者工作的样子提供了绝佳“庇护”。
白日明媚的日光筛过叶片透进窄窗，欣然泼洒到金发青年的衣摆上，晶晶闪闪，衬得他就像是会发光。
夜幕降临后的房间里会亮起一盏不大的油灯，那圈温柔的橙色暖光在莫德里奇远眺的视野中模糊分割成细小的圆斑，像遥远天空中的星粒仙尘。夜风掀起窗帘，剪影映在墙面摇摇欲坠，奶白月色照进窗沿，缓慢流淌在拉基蒂奇英俊的脸上，描绘着他无限温柔的眉眼。
拉基蒂奇是恪尽职守的将士，于是莫德里奇就在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地方，默默陪伴着不能随意离岗的恋人。
有时他也悄悄躲在爬满绿腾的窗下，故意晃动尖尖的帽顶，直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轻敲铁窗的声响，然后带着满脸藏不住的笑意站起身来面朝房里的人，手指穿过铁窗杆的间隙与对面伸过来的手交叉紧握。
走廊尽头的废弃军械堆放处是他们廉价而简陋的秘密约会场所。反锁上门，头顶轻盈的灯盏闪着微弱的蓝光，拉基蒂奇把莫德里奇堵在墙角，偏头认真地亲吻着他。
这里的空间算不上宽敞，四周都是横斜摆放的废铜烂铁，头顶的天花板因潮湿生出一朵朵霉点，全然称不上浪漫温馨。可他只要一睁眼，拉基蒂奇动情的清隽面庞近在咫尺，对方身上令他安心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裹着他。有了伊万，这儿就是他的理想乡，他长着玫瑰的B612星球。
莫德里奇是一尾搁浅的鲸，而拉基蒂奇是不断冲拍上岸的温暖海潮，牵住了他生命的所有重力。
这个温和的人类填补了他所有缺失的爱与归宿感，他像是一条在海浪间漂泊许久终于靠岸的小船，只想永远沉溺在这温柔的避风港里。
在作为精灵漫长的一生里，这是莫德里奇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6.
军械库大门打开的频率变高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经常性地进出这个军械基地，抬走一箱箱兵器，金属碰撞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基地。很多次，莫德里奇在看守者的房里听到那些钝响，都会怀疑这破败不堪的脆弱的古堡墙壁会不会马上就要被碰倒。
拉基蒂奇常常在士兵们走了之后坐在窗前沉思，忧虑的神色渐渐取代了原本阳光的笑意。
莫德里奇不会打搅他，他明白恋人在担心什么。但他又心疼，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小太阳眼底蒙上阴翳。
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人类和半月妖间的战争又一次爆发了。
军械库看守者不详的预感应验，却也只能干着急，捏着一纸谕令的手指松开又收紧，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青白。
莫德里奇从身后拥住他，下巴搁在肩窝里轻蹭，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拉基蒂奇。
“卢卡……”大手握上精灵搭在身前的手，青年犹豫着开口道，“如果你的国家陷入危机中，本应是保家卫国的战士的你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祖国一步步被侵占……”
莫德里奇抬起手轻柔地抚过恋人的鬓角，沉默地叹了口气。
他早就看到过压在木桌一角的那一纸贬职谕令，也知道年轻的看守者曾经是叱咤沙场的勇士，但他一直没敢问是什么“重大过错”导致拉基蒂奇被勒令再也不能进部队。他只是隐隐觉得，这或许并不是事实真相。
身前的人突然动了动，莫德里奇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在一只不慎卡在铁窗一角的小鸟身上，看着那手将小生物捉住，把它带进室内。
拉基蒂奇解开系在它脚上的红绳子，取下一条被伤口的雪染得满是斑点的白纸，展开来是一行看不懂的文字，他皱了皱眉放到一边压好。
“这好像是…半月妖的文字。”莫德里奇仔细辨认了一下，无奈他对这门语言也所知甚少。
“嗯……”拉基蒂奇沉吟了一会，披上外衣拿上钥匙和锁，“卢卡，我想我得跑一趟镇里了，你……要不先回去？”
精灵摇摇头，说在这里等他，于是看守者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出了基地大门。
金发看守者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但他惊讶地发现精灵还在屋里，手上抓着那只小鸟。
他从对方手上接过小鸟，托着它举到窗边，小鸟扑腾了两下翅膀，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拉基蒂奇转过身，正好对上莫德里奇不解的眼神。
“伊万，为什么要放走它…？你明明知道它是……”
金发青年苦笑着低下头，半晌才轻声开口：“卢卡，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指控犯下重大过错的么？”
几年前人类和半月妖的上一次战争期间，拉基蒂奇意外在一片沼泽里发现了一个半月妖小孩，对方明显是受惊过度的样子，全身是伤，看到他吓得直往后退。他在它彻底陷入泥潭的前一秒伸手拉住了它的手臂，把它拽出了死亡之地。
他没有忍心杀掉这个看起来还没出生多久的敌方孩子，反而救了它的命。
不久后，半月妖偷袭人类大本营粮仓，造成了惨重的损失，直接导致人类输掉了一场重要的战役。
不巧的是，他发现那个半月妖小孩是在离人类营地没多远的地方，还正好被人看到了。于是有人举报部队首领之一的拉基蒂奇将军“通敌”，因为没有对敌人斩草除根而招致了后续一系列祸患。
莫德里奇听着他不急不缓的叙述，几次想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也许是我太单纯了，但我真的不忍心看那么小的孩子因为战争失去生命……”
莫德里奇再一次感受到语言的苍白，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抹去拉基蒂奇心中复杂的情感，他听得出他的自责、痛苦与迷茫，可他除了拥抱外什么也给不了他。
原来不止他一人是沙滩上搁浅的鲸，原来温暖他的海潮自己也曾被大海母亲遗弃。
7.
年轻的看守者再一次对着最新的报纸头版眉头紧皱时，莫德里奇伸出手抚平他眉间蹙起的山峰，轻声叹道，伊万，也许你可以向长官申请重回战场。
金发青年转过头看向精灵，他眼里的复杂神色让莫德里奇明白这个念头并非没在他脑中出现过。他伸手抱住恋人，用身体阻隔了对方落在桌角那张已经满是裂痕的纸上的视线。
“去吧，伊万。”
拉基蒂奇回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黑色羽袍里，溢出几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几天后，莫德里奇注视着拉基蒂奇把装好的信封郑重地交到信使的手中，昔日的将军注视着马蹄扬起的尘嚣中信使离去的背影，似乎久久不能回神。
莫德里奇转身回屋，把自己埋进单薄的毛毯里，那上面有使他安心的伊万的味道。虽然一切都还没有定数，但他隐约感觉到日子似乎已经不多了。
这些天，基地里每天都有人来。
拉基蒂奇领着一队步兵去仓房，身后士兵们不太清晰的谈话声飘进耳内。
“听说皇宫里都在讨论要不要向精灵王国求援，真的吗？”
“假的吧，我听说是有提案建议攻打精灵王国，咱们木材和粮食都快不够了。”
“是啊，那么多人涌到城区避难，但是救济粮已经快没了。再下去，咱打仗的说不定也要没饭吃了。”
看守者沉默着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开那扇已经封闭很久的铁门。
“到了。”
士兵们拥入室内，他从那暗无光亮的空间里退出来。回到房间里，意料之中没有看到自己的精灵。
拉基蒂奇最后在基地后山的一棵树下找到了坐在那里发呆的莫德里奇。
他在精灵的身旁坐下，伸手环上瘦削的肩膀。
“卢卡，你想家吗？”
莫德里奇没有回答，只是把头靠进青年的肩窝里。
拉基蒂奇曾经远远地眺望过那个神秘的国度。莫德里奇把他带到离这里不远的一处交界线，河的对岸就是精灵王国。
那里是一片温暖的黄绿色，大片的蝴蝶纷飞成色彩斑斓，葱绿的丛林中传来鸟儿的轻啼，被仙气笼罩一般的氛围从河边蔓延到更深的看不见的地方。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之地。
他还记得当时莫德里奇的神情，淡淡的，平静如水，没有哀伤，也不曾表露出思念。可是精灵王子眼底不经意流露的某些东西，他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却看过就没能再忘记。
8.
从春暖花开到秋风萧瑟，白雪翻飞，战争从两族边境一带逐渐蔓延到了整片人类领土。近一个月来，人类的领土大片大片地被占领，眼看着主城区都已经危在旦夕。
拉基蒂奇随着队伍各地征战，时隔多年再次面对变得更加凶狠的妖怪们，他不畏惧，依然每次都是带队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有了经验丰富的老将带领，人类的作战变得有效了一些，局势虽然仍在恶化，但速度明显变慢了。
夜深人静的夜晚，年轻的将军会想起他的精灵，思索精灵王子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分别的那天，莫德里奇给了拉基蒂奇一个拥抱，说不用担心他，以后一定有机会重逢。
拉基蒂奇亲了亲他的唇角，“好运，我的王子陛下。”
“你也是，英俊潇洒的将军阁下。”
于是他们各自上路，一个策马向军营奔去，一个上路寻找自己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原部下。
那之后，拉基蒂奇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精灵。
保不准哪天，他就会在战场上永远地沉睡过去，再也没有机会与爱人重逢。他并不害怕，一想起那些空虚岁月里蜜糖般的日子，想起精灵温柔美好的微笑，便觉此生足矣。
剩下的，都不重要了。保卫祖国是他一生的使命，他愿意为此流尽最后一滴血液。
冬天到了，半月妖的攻势变得异常凶猛，这一次甚至直奔城区而来，打得人类措手不及。
不要命的贪婪妖怪。他们的数量比想象中多了不止一点，拉基蒂奇在心里骂道，一手用盾牌挡开向自己砍过来的剑，另一手上的宝剑利落地割开了一只迎面扑来的半月妖的喉咙。
同伴的血液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半月妖们被刺激得更加狂躁，越来越多的敌人向仅剩的几百人类士兵冲来，包围圈渐渐地在缩小。
金发的年轻将军几乎半身浴血，白皙的面庞上，血污干涸成深褐色的块状。一个又一个战友接二连三地倒下，玫瑰红的血块在他脚下银白的雪地上漫开。
随着越来越多半月妖的聚拢，人类渐渐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拉基蒂奇的右肩被长矛贯穿，视线里一片血红，战友们倒下的虚影不断在眼前晃过。周围黑压压的全都是半月妖的军队，而人类仅剩下不到百人，此时已经不可能再期望有援军能及时赶到了。
他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咬牙将肩膀上的长矛砍断，摇摇晃晃地转身，带着必死的决心，也带着作为战士要为祖国战斗到停止呼吸那一刻的信念。
转身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尖锐物品划破空气的声响，却已来不及躲闪。一支带着绿色妖毒液的箭正飞速旋转着向他冲来，转眼间就近在咫尺。
失血过多使他的反应变得迟钝，只看到那险恶的弓箭在刺穿自己眉心的前一秒偏离了路线，堪堪擦着太阳穴而过，击中了身旁的巨妖。
不远处晃过几抹金绿色的身影，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奇异的号角、轻盈的马蹄声，和不属于人类的沉重身体倒在雪地上的巨大声响。
“援军来啦！”混乱中爬上哨塔的战士兴奋地喊道。
是精灵，那个从不参与到种族战争中的强大群体，竟然来帮他们了！
几只金绿色的羽箭笔直的穿透巨妖的喉咙，骑着独角兽，身披战袍，金发碧眼的精灵在一片黑压压的妖怪中格外显眼。
拉基蒂奇的目光不停地搜寻着，可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失落地转身，正好对上一只巨妖准备落在自己身上的利爪。本能地拿盾牌去挡，被对方轻易拍开，眼看着那沾满污血的爪子就要撕碎他的胸膛。
正在这时有人把他拉离了地面，一阵眩晕过后，拉基蒂奇睁开眼，自己坐在一只奇异的兽背上，身前的精灵一头长发被发带收住，手拉弓箭，金色的利剑下一秒便穿透了面前一只两人高的半月妖的胸膛。
他的精灵趁着空档转过身，微卷的发丝在风中摇曳，嘴角扬起的弧度一如既往的迷人，“笨蛋，下次小心点。”
年轻的将军瞪大了眼睛，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精灵王子已经勒紧了坐骑的缰绳，飞一般在雪地上奔驰，闪着白光的刀刃毫不留情地结果了一个又一个巨妖的性命，利落又潇洒。
与莫德里奇一同到来的还有十余个精灵士兵，他们精准的箭法像是黎明前划破黑暗天空的一道曙光，给人类带来了生的希望。
人类的士气被大大鼓舞，一时间嘶吼的声音响彻雪原。
凭借精灵的帮助，战局慢慢扭转，人类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半月妖元气大伤，退回了最初自己的领地里，人类顺利收回了原先被侵占的土地，一切都逐渐恢复原轨。
9.
世纪历2018年，人类与半月妖的第184次战争以人类获胜暂告一段落。战后，功臣拉基蒂奇将军及救命恩人精灵骑士队不见踪影，无人寻到他们的下落。
世纪历2020年，精灵王国国王因意外离世，女儿贾斯敏娜•莫德里奇即位，成为精灵王国历史上首位女国王。
世纪历2021年，精灵国女王迎回已在外漂泊上百年的哥哥卢卡•莫德里奇，销毁放逐令，封为亲王。
同年，卢卡·莫德里奇与伊万·拉基蒂奇在一片开满天竺葵花的园林里举行了朴素的婚礼，婚后两人移居到人类国度与精灵国度交界处的密林里，淡出了公众视野。
拉基蒂奇被清晨的微风拂醒，翻身触碰到的床铺另一边没有人，他便起身走到了屋外。
熹微的晨光给弯腰浇水的精灵染上一层金色的轮廓，翘起的发丝一动一动的，在朝阳下勾勒出些毛糙的线条，就像一幅画。
拉基蒂奇穿过一盆盆奇异的花草，在莫德里奇身边停下，蹲下来捏捏他的脸。
“干嘛呀。”他的精灵撅起嘴。
“逗你玩呀。”他的手又拨弄起对方垂在尖尖耳朵前的卷发，“卢卡，我饿了。”
“好啦，知道了。”莫德里奇把水壶塞到他手中，自己拿起另一瓶喷雾，“帮我一起把它们喂饱了先，喂你得等会。”
拉基蒂奇接过来，一边浇水一边用余光瞟身边专心致志估算剂量的恋人，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搁浅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FIN
文末叨叨：
第一次尝试的题材，期间一度卡文卡到怀疑人生，不过总算写完了。感觉大家似乎并不太吃这篇的风格，也没什么人看，但是对我来说是一种新的尝试，不想总写傻白甜或者沙雕文学（虽然这篇其实也挺……嗯），能写完还挺高兴的。
非常感谢上一次给我留评论的仙女们，评论真的就是动力啊呜呜呜，太爱你们了！
再次感谢阅读！
写这么烂不太好意思求评论了……嗯）
